小一的時候,我莫名奇妙被分到了一年一班。其它家長問媽媽「妳怎麼讓妳女兒進來的啊?」我媽說,她根本沒動任何手腳,父母不是望女成鳳的人,也沒設想過我會有什麼樣的學業表現。
進了明星的一班真是令我吃足了苦頭。我本來就是有點敏感的人,但是偏偏生活小事很迷糊,與追求效率與秩序的老師超不對盤,那些事情至今仍長留我心。有一次放學排路隊時,我遍尋不著自己的雨衣,全班都在等我。那時,牆上只剩下一件雨衣,但是我知道它不是我的。因為出門前我看著不知爸爸還是媽媽,在帽子上,用筆寫下我的名字。牆上那件雨衣沒有任何麥克筆的印記,即便是淋過雨,它也不可能全然消失的。我說,老師,我找不到自己的雨衣。老師將剩下那一件套在我身上說「這不是剛好嗎?」然後給了我一巴掌。那也許是我生平第一個,被外人賞的巴掌。後來也因為考注音忘了加幾聲被賞巴掌。而有一次,唱遊課時,坐我旁邊的同學一直拉扯我的衣服想要跟我玩,直到我生氣以後。老師看見了,她抓我到講台上,好像又給了我一巴掌,然後叫我在講台上罰站。
奇異的是我仍記得那時,我在講台上都快要哭了。心裡迸現的一句話是「她的眼淚就要掉下來。」我居然是以一個第三者的角度在看此刻無助的自己(而我此刻真真正正把它寫了下來)。小一小二的日子總是這麼的苦情,考不好被打,作業遲交也被打。從此以後,我非常的怕老師,怕各種老師。那種怕雖然有時不會表現出來,卻是下意識的躲避老師的眼光與詢問。
國中的時候,我也是個不起眼的學生,而且那時心裡就是覺得很自卑。覺得自己功課不好,一定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。老師在家長會時跟我媽說「她很怕我。」其實不只是你,我怕每個老師。我總是在週記上寫著事不干己的正經話,不敢與老師哈拉。他看我的時候我就轉開眼光。當老師發現我上課在看小說時,我把小說遞給他,也不敢看他。其實現在想想,那時的老師是有意要讓我放輕鬆的,他接過小說時只是輕描淡寫的說「以後別再看了。」可是我已經僵硬到無法去體會他的溫柔。國三時我在一次表演中唱了歌,那天老師在聯絡簿上跟我說「唱得很好,那時我很開心。其實,在懼怕老師之外,我還是很希望他們可以肯定我。
高中我遇到很好的老師。但是,現在想起來,也許是因為高中我比較用功吧。用功的我總是比較正面思考,也敢跟老師互動。而因為敢跟老師互動、問問題,所以才可以更瞭解老師?不過,那時遇到的幾位,真的都令我感到非常的溫暖。都是很有人情味的老師,不過,比起當面聊天。我多半還是喜歡是在週記上寫下許多心裡的話,然後看老師回給我的內容。
那時遇到一種生活的典範,她叫美滿。是個活的很自在的女人,該兇就兇,但是情感放出來非常的真誠。她會在妳需要的時候突然走上來,這時妳才知道她其實都在照看我們;也有一個國文老師,她讓我喜歡國文,每當上國文課,即使是《論語》這種教材,她都能說到讓我很感動。我心中一直覺得國文是最棒的科目,她是主要的原因。然而能將論說文講成情理兼備;抒情文又不失體裁的她,原來是一個善感的人。她具備我崇拜的才性,而我後來聽到她的消息,卻是因憂鬱症而退休。這個消息由一個貴婦老師口中說出,而且是很爽朗的說出來。心中已有所偏頗的我暗罵這個老師不具靈氣。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靈氣老師解說課文的聲音,也許會一直記得。
大學時,大概是進去時不抱期待,所以真的也與本系的老師毫無瓜葛。由於不曾真心投入,沒有太多問題與興趣,上課時維持一種上課的客氣。是直到去了別系修課,才真的找到了一位,與我有「連結」的老師。那種連結是我心中無法視為無物的東西。無論是知識或是人生的道理,都從他身上得到許多。而他那種戲謔的語氣,加上莫名的愛挑釁,讓懼怕老師而唯唯諾諾的我生了回擊的念頭。總是與他鬼吼鬼叫,胡扯一氣。某一天說到些理論的東西,又扯到了人生的道理,他突然跟我說「以前我跟妳說這些,妳是不會懂的。可是現在我已經可以告訴妳了。」表面上不動聲色的我,心裡一直留著當時的畫面。小時的經驗讓我害怕「標準的」老師,然而這個「不標準」的老師卻讓我真正抓到了為人學生的喜悅。
大學時期,我遇到了另外一位老師。然而我從未修過他的課,他是我打工的老闆。老師是個長相跟心理很不搭的人,先前幾次看到他嚴肅的臉上出現笑容,或是他說出什麼俏皮的話,都會令我大吃驚。然而老師就是這麼一個想嚴肅就嚴肅,天真時可以很幼稚的人。有時我常覺得他是我朋友多過於老闆、師長。我總是會在寄工作給老師時,夾帶一些我的碎念,老師也會認真的回覆我。我總是會一不小心在老師前面大笑或是罵髒話。老師讓我看見了老師們的「後台」。曾經我以為老師代表的是知識、權力與慈祥。而更多變的人性面,則是在認識他以後,才漸漸在我眼前現形。頓時具體化、複雜化、發近了曾經跟我如此疏離的那一巴掌,的那群同叫「老師」的群體。
我很感謝我遇到的好老師,還有,親切的老師。社會所的老師總是要找學生喝酒挖學生八卦,總是哈哈大笑時趴在我們身上。起鬨時送出香吻,幸好我曾經遇見過你們啊,各位老師。不然那些巴掌真的重創過我的心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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